原生家庭

我係一個香港人,記得以前讀小學嘅時候,手冊上面有一欄要寫籍貫。其實我唔係好知道即係咩,只係知即係「鄉下」,人人都有一個「鄉下」,但唔係人人都「返鄉下」。我要寫上一個我從來未去過的地方:「東莞」,並且視果度為我嘅「鄉下」。

我嘅理解係:我嘅家族祖籍東莞。不過,直至到我大個,甚至係爺爺過咗身好多年,我先至知道,我的爺爺都係喺香港出世,果年係1920年。果一年,清帝退位咗九年,中國共產黨仲未喺上海成立。

據我爸講,甚至乎唔單止係我太爺,就連我太爺的父親(即係我阿爺嘅阿爺)都係喺香港下葬嘅,而佢地都係早於二次大戰前就已經去世。

其實不單我爸,據我媽講,仲有我嘅外婆原來都是大埔原居民。所以,我從來都無諗過我嘅家族同香港係有咁深嘅淵源。

我嘅先輩早係超過一個世紀以前已經視香港為家,係呢度定居、生活、甚至落葬。當佢地離開我嘅「鄉下」東莞果陣時,很大可能滿清仍存,溥儀仲未退(或上)位,甚至有可能係更早嘅19世紀,新界仍未被租借嘅時候都未定,因為我阿爺同阿爸都係喺香港島嘅北岸長大嘅。

直至到1997年英國對香港管治結束,當年我仲細,未曾出過國,所以直到長大後,先至知道搭飛機要填「國籍」一欄,能夠係一件令人苦惱嘅事。我到底係Chinese定British?

過去嘅我,一般都會填Hong Kong. 因為我從來無視香港以外嘅任何地方為家,至少,我爺爺到我都沒有接受過中華民國、中華人民共和國嘅統治 (直到一國兩制被撕毀之後)。

我哋一家係甚少返大陸嘅,我記得我第一次返大陸,大概是1997那一年,就曾經同爺爺返過深圳,是跟旅行團去「世界之窗」。對我哋嚟講,返大陸都出國無異,要申請一本好似護照咁嘅文件。要過海關,要跟團,去遊覽景點。

呢個就係我嘅「鄉下」:一個我從未去過、要用護照至有機去到嘅地方,據說係我先祖出生嘅地方。

而香港,呢個我家族係度住咗超過一個世紀,三、四代人視之為家嘅地方,卻竟然從來冇人話過我知:呢度就係我屋企!但我半世人住咗係度四十年,由嬰孩住到大叔嘅年紀。

「家」,係啲咩?「家」,喺邊度?我再熟悉不過嘅家、我嘅原生家庭,唔係遠在天邊,原來近在咫尺,卻竟然比我哋幾代人遺忘咗,呢個就係我哋嘅家。

如果我哋無忘記過,如果我哋一早就認定呢度係我哋屋企,會唔會有啲嘢唔再一樣?有啲嘢會返返嚟?

我都唔知道⋯⋯